小院老刘文/高立娟
小院，就是母亲住的那院。过去叫家属院，现在叫小区。小区的居民仍习惯叫小院，好像有历史存在感。但老刘，不是我把隔壁老王认成老刘的那个老刘。且，这老刘是女流。且，这老刘不是原住民，是半路杀进这小院的，为的是孙女上学，就近接送方便，而买的X房住进这院的。但这半路进院，并不影响她在小院的存在感，性格使然，还知名度颇高。
其实这老刘，已是七十老妪。论长相，不敢恭维。臊眉耷眼，五观没有一观称得上好看，即使时光回溯五十年，我也依然这么认为。可这五观搭在一起，团拢在她那张略带沧桑的X上，却是那么的喜庆，那么的搭。论身材，我还是不敢恭维。或许生于那个年代，饥饿，营养不良，抑或是疾病所致，不仅个子瘦小，两条腿还呈标准的Ⅹ型，就是俗称的撇拉腿，但这并不影响她风风火火，疾走如风。论性格，热情似火，又嫉恶如仇，爱憎分明，快人快语，还爱管闲事。
说实话，起初我不喜欢她，并不是以貌取人，是因为她的包打听和爱八卦。她嘴勤，眼尖，记性好。虽是半路进院，却对小院五栋楼，近二百大几十住户了如指掌。张家长，李家短，全都门儿清。常有理，爱说教，自信满屏。直到去年夏天发生的一件事，我才对她刮目相看。
那是刚入初夏，小院水电管路改造，每栋楼前都挖了不深不浅的沟，单元门前便搭了跳板，供住户出入。特别是家里有老人小孩儿的，都小心翼翼，生怕意外。可偏偏一个正值壮年的大男人，跌进了这小干沟里，折了三颗门牙。这下施工方摊上事了，被要求赔偿，据说一颗牙十万计，达不成便阻止施工。且这壮男还是巨婴，自己不露面，把其八十老母推到一线。一有施工动向，老太太就往场地一坐，也不多言，似坐地炮，滚刀肉。这从初夏到秋初，这半拉子工程，让小院泥泞遍地，沟壑难填，出行不便，陡增了危险隐患，让施工方和小院居民都苦不堪言。这也惹恼了急性子的老刘，斗胆拦住了又要坐地“泡”的老太太。不知她那三寸不烂之舌，是怎样动之以情，晓之以理的，反正老太太不再“泡”了，不再“一口价”了，开始和施工方谈判了。再后来小院那半拉子工程完工了，小院又恢复了往日整洁宁静的状态。
今年入夏，疫情刚过，憋了半冬一春的小院居民，放风般走出了家门，不敢远行，扶老携幼大都聚集到院里的休闲小广场。那里有简易的健身器材，有休闲椅，有棋盘桌。老刘虽是七十老妪，相对母亲这些八十开外的老年人，还是相对年轻的，承担着采买烹煮，照顾孙女饮食起居的家庭重任。好在老刘不只是嘴上功夫，安排生活也颇有章法。一日三餐早有规划，稠稀搭配，荤素搭配，活色生香，对自己和老伴共有的五六千元的养老金颇为满足，从不吃肉骂娘。忙碌完家务，便到休闲小区小恬八卦，笑称开心半小时。见到母亲这样的老人，嘘寒问暖，起身让座，讲笑话张牙舞爪，寻开心自封领导。对那些小小孩也是教导有方，见面必须有礼貌，必须喊奶奶，喊太太。摔到了必须自己爬起来，不让家长嘘呼。要是两个小孩抢夺玩具，她便循循善诱，这是谁的呀，想玩儿你得求哥哥(姐姐)呀，得说好话呀！你是哥哥(姐姐)，就让弟弟(妹妹)玩会儿吧，玩儿完了还是你的，给刘奶奶一个面子吧！就这样哄着，哭的也不哭了，闹的也不闹了。前几天，快开学了，大小孩儿们，作业写完了，家长网开一面，准许他们到院里疯会儿，那些楞小子便找出了足球，三五成X在小院里开踢起来。老刘一看，院里老的小的都在乘凉，这脚下没准星，恐会出事，便喊他们别在人多的地方踢。可这些荷尔蒙满血复活的臭小子，哪里听得进。老刘察言观色，瞅准了一个孩子头，对他说，你看看这些老的小的，那个能经住你们踢，要是球弹回来，砸着了谁，我不送他们上医院，就领到你们家私了，让你爸妈赔钱，赔的你家房子都得卖了，让你没处住。还别说，这招儿管用，孩子头将小伙伴们带到了无人的空儿地玩儿去了。从此，我们便叫她管的宽X，这封号还真不虚。
这不，又到下午4点了，太阳偏西了，天气凉快了，老的小的又都倾巢出动了，聚集在休闲区。老刘也在做晚饭前的空档来到这里，远远的有老太太喊刘领导的，有小朋友喊刘奶奶的。她虽未居高，却有临下之感，得意的又发起威来。对着小朋友说，光认得刘奶奶，光喊刘奶奶可不行啊，看着太太也得打招呼，才是好孩子啊。小朋友们便争先恐后的“郑太太”“魏太太”的喊起来，孩子们的奶奶姥姥看着也高兴的笑起来。
如今，再看见老刘，她那矮小的身材，一笑团拢在一起的不太好看的五观，撇啦撇啦走路的姿态，竟然很可爱，十足一个花果山的美猴王！
作者简介：高立娟，中国人民银行X中心支行工作，现已退休。闲暇喜欢观察、记录、感悟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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